谈点建筑好不好 之二

前面说的云南渔歌虽然是个有趣的项目,可是毕竟没有建成,很多人觉得好遗憾,或者失望,或者鄙视都是有可能的,因为人人都希望完美的事情,都希望能看到从拉手扶肩搂腰一直看到吧嗒嘴到上床的美丽过程,都希望听到看到完美大结局的建筑师伟岸形象,尤其是喜欢我的学生们可能觉得老师就应该像杂志上书籍上的那些建筑师一样充满着智慧、履历、作品和运气。但事实往往非也,至少对我来说,三十九岁之前的建筑生涯充满着不完美和缺憾。

2000年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建成作品造好了,是个新古典主义的住宅(以后会介绍),因为没有经验,当年开了个现在看来巨低的高价设计费,让KFS估计偷乐了三年,因为第一次嘛,服务特别好,几乎赔钱赚吆喝,但是也只赚了在开发商圈内的吆喝------因为新古典主义和装饰主义在专业建筑圈里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面对上海那些近代经典我们无不雀跃但一到了书上桌上我们永远只谈论现代主义。

在设计完前面这个房子后,有一天,一个号称姜昆的堂弟的人电话我,说北京一个开发商要见我,我那时候钱少人屌,还不想见呢。后来才知道,这个开发商有趣了,他是开车在上海看到我们的那个新古典的住宅,觉得很大气,由于北京人天生的骄傲,觉得上海怎么会有这么大气的立面?就假装买楼了解到了设计单位的名字,当然我们中国现状是------他了解到的一定是我的施工图配合单位,结果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我,说北京有个项目。

我们认识后,开始了洽谈,这是个特别容易兴奋而且相当HIGH的甲方,北京人,香港身份,前国安局的,热衷于现代主义,我比较佩服的是他看到我们的新古典就能断定我能做现代主义,太牛了。

然后这个业主很特别的是,他知道我年轻,缺少见识,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带我去北京、深圳等地看他喜欢的房子或者某棵树,因为他非专业,所以只能用实物向我表达,我也没空跟他耗,在2000年就开出了130万的方案费,他咬了咬牙,说,你真敢开。

他也是聪明人,先给了我一个小院子让我设计,试探了我的执行力之后才答应和我签合同。他说服了北京的合作方国营的西城住宅,并不惜用骗人的手段来说服他们请我。北京的西住这样的公司打死他也不会请我这28岁的人做总建筑师,而且还不投标,还没资质。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怎么骗他们的,说我是贝聿铭的弟子,我一年后知道这个当时就吐了,我说,求你了,辟谣吧,我还想在建筑圈混呢。


业主叫老汤,他说他喜欢水,喜欢看到墙体直接延伸到室外的无阻碍感,喜欢大玻璃,喜欢自由平面,喜欢群植的树阵,喜欢功能决定造型,喜欢大,喜欢低层高密度。

我们根据他的感觉作了几个模型来揣摩。

我们把一个本来规划小高层的地块设计成了低层高密度的五层住宅区,一二层是一户,三层大平层,四五层是一户,定位高端人群。规划的手法也很随性,我当时用一张4米长的底图,一个助理配合我电脑尺寸,我从一头一直徒手画到另一头,因为楼的走向是没有直线的,所以,画的也很随意,但要求是事先必须了然于胸,而且要有书法鉴赏的底子。

一个台湾建筑师看到我的方案后,说,模型布撩开的一刹那,他很头疼,后来建好之后他去现场,他说头不疼了。

设计过程中很多难点,一是玻璃够大,但是旁听了布鲁诺-凯勒(英文怎么拼?)关于建筑节能的报告之后,我们做了一套昂贵的外遮阳系统;二是水系处理,我们聘请了杭州的水利专家---当年的反革命学生老同济的章贻烈先生,在此,我第一次也唯一的一次向老章致以崇高的敬意,他带着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太太走南闯北,浪迹江湖十几年,就是不肯送太太去老人院,而他自己当年也67了,就是带着太太去北京住在我们租的劈柴胡同的房子里完成了水系规划设计;结构希望无梁,这在住宅项目里不多见,清华大学的结构处理了;内部的柱不能突出墙面这等变态的要求,后来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突到外墙去了。

最大的难度是那个老汤当时超前的提出,我虽然只作到方案,但是所有机电结构都得经过我手出图,我要负责所有的材料、节点、绿化等细节。

项目在无数的反对声中造起来了,但是由于销售定位失误,一期造好之后叫好不叫座,而且还被司马南来打了个假,说我们那些新技术都是骗人的。当时由于西住的董事长曾经放下豪言:你个小伙子如果不设计好房子,我拿板砖把你拍出北京。结果,卖得不好,我真的被"拍"出北京。之后过了半年,房价飞涨,销售良好,然后所有的当时能得到的荣誉都归为清华大学建筑设计院以及后来造起来的难看的会所和难看的二期。

所以,这些不完美和缺憾都是我现在可以写的完美的回忆-----另,这真是实景照片不是效果图,但是照片也不代表全部,去了现场会有人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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